《长安十二时辰》:一幅唐长安城的「清明上河图」

它是一个真实的、富有质感、层次感的城市。

文|许伟明

电视剧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在优酷悄悄上线后,虽然没有什么推广,但很快就成为了现象剧。精彩的剧情、精美的服饰、精雕细琢的表演、大量运用的长镜头,都表明这部剧导演的野心。

这部剧的主角是雷佳音演的张小敬、易烊千玺演的李必,但真正的主角并非他们,而是这座叫做“长安”的城市。这部剧的导演,试图塑造一个空间意义的唐长安城。人们在长安城生活、遭遇、抗争,长安有时可爱,有时可憎。

此刻的长安正处在繁华的顶端,放在千年的时间视角里,此刻也是大唐国运下行的前夜,也是长安盛极而衰的前夜。

唐长安城的《清明上河图》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这部剧的导演似乎有一个明确的意图,想要塑造一个空间意义的唐长安城。他不仅通过地图、沙盘等形式来不断地俯瞰长安城,而且让演员频繁地穿梭于街道、在建筑里展开打斗、在望楼之间传递信息。这些都是塑造空间的重要手法,让观众领略长安城规整的秩序和变幻的细节。此外,他还呈现了一个长安的地下城。

剧中的长镜头让人印象深刻。开场一上来就是一个两分钟的长镜头,完成了远山、长安城、街道、城门、行人等的位置关系的呈现。旅贲军在客栈围捕狼卫,也用了一个高难度的长镜头,来呈现双方的遭遇、搏杀、追击,流畅地呈现了一场精彩的打斗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美术组绘制的长安城街道手绘稿。图源@金杨之博

除了长镜头外,还有大量的运动跟随镜头,镜头有时跟随着人物在街巷中奔跑,有时跟着烟弹飞跃城市上空。这些镜头不仅用于叙事,也用于还原城市、街道、建筑等的立体空间。这些努力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立体的长安,它不是一个架空了的、扁平化的舞台,而是一个真实的、富有质感、层次感的城市。

这或许也是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导演的野心之一吧,他不仅仅要带领观众穿过一千年,凝视一个发生在唐代长安城的悬疑故事,还要让这些事看起来是真的、而不是演出来的,所以他必须给观众塑造一个空间上的长安城。

事实上,我们对唐代长安城一直缺少直观的感受。虽然长安城的城市格局示意图留了下来,但那是扁平的俯瞰,城市里的街巷、建筑、生活无从感知,只能通过那时留下的文字去揣测。

仅从遗留下来的唐大明宫遗迹和隋唐长安城城市格局图,我们难以想象从前的长安生活。

倘若有一幅属于唐长安城的《清明上河图》留下来,那该多好?相比来说,北宋开封真幸运,因为张择端的《清明上河图》定格了彼时汴河两岸的繁华,这幅画既在空间上呈现了城市的空间结构,还用极细腻的笔画还原了当时生产生活的细节。

描写唐代长安的诗文嫌太多,但画面的资料却太少。而《长安十二时辰》这部电视剧,在一定意义上满足了我们的这种期待,它是以影视的手法在为盛唐的长安城绘制一幅风俗长卷,只不过它记录的不是清明节,而是上元节。

在这部电视剧里,长安不仅仅是一个城市,而是被赋予了人格化。长安既代表权力、秩序、利益、生活等,又是滋生要反噬这些的反面事物。所以长安显得更多元复杂,它既是人生舞台,也是命运黑洞,既美又丑,既有序又无序,既可爱又可恨。

可惜的是,如果我们按图索骥,也只能找到几处唐长安城的遗址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美术概念图。图源@北斗北工作室

长安的千年运势

长安,是西安的旧称,十三朝古都。它之所以重要,是因为曾经是周秦汉唐四个大一统朝代的中央政权所在地。

秦代嬴政统一六国之后,在咸阳大兴土木,但秦朝二世而亡。刘邦建立西汉后,在秦代阿房宫的东边建立新的皇宫,并把咸阳的地名改为长安。

《史记》是这么说的,“长安,故咸阳也”,大意是说,汉长安相当于秦咸阳。长安这个地名所指的地理范围,在历史上不仅包括今日的西安,也包括今日的咸阳。

西汉长安城位于西安市的未央区,西安城的西北方向。西汉文韬武略,将长安变成世界大都市。但东汉刘秀定都洛阳,此后的长安经历六个多世纪的落寞,三国、魏晋、南北朝,西安都不再是全国中心。

直到杨坚建立隋朝并统一全国,权力中心终于再度回到长安。隋文帝放弃当时已经破败的汉长安城,命令宇文恺在东南方向修建新的城池,也就是大兴城。九个月的时间内,宫城与皇城就建好了。

隋朝太短,历史很快进入唐的时刻,长安迎来高光时刻。李渊建立唐朝之后,既在制度上继承完善隋的遗产,也在大兴城的基础上完善长安城。然后,终于成就了一座格局规整、吐纳天下的伟大城市,这也就是《长安十二时辰》所要呈现的那个长安,它不仅是国家的中心,更可比肩汉长安,是世界的重要中心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塑造的长安城。

唐长安城当是那个时候世界最大城市之一,城墙周长近36公里,比北京二环还略长,总面积约87平方公里,是明清北京城的1.4倍,如今西安城墙内面积的9.7倍。鼎盛时期的长安,一百多万人生活其中,这种人口规模和密度在今天来看都是很大的。

白居易写到,“千百家似围棋局,十二街如种菜畦”。长安城规整如棋局,摊开当时的布局图可以看到,长安城的整齐、严密近乎强迫症。宫城和皇城位于长安城北部居中,大明宫,是帝国的权力核心。宫城、皇城的外围是外廓城,里面除了东西两市外,其余是一百多个“坊”,被东西11条、南北14条交错的大街所切割和连接。

隋唐长安城复原图(图片来自网络)

里坊制是中国汉唐城市营造的重要基础,被严密看管的“坊”是老百姓的住宅区。在唐长安的里坊,却居住过李白、杜甫、王维、白居易、张九龄、孟浩然、韩愈、李商隐、温庭筠等一批闪耀中国古代文学史的人,他们或许也曾在长安这座城市里感受过困顿,感受过荣耀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对宫城、皇城的表现极少,而重点表现的是更广阔的外廓城。至少在目前已经播出的前16集是这样的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,在长安城中众多的里坊中密谋、抗争、战斗,有人要毁了长安,有人要守护它。而在长安城的外部,又有无数的人密谋着长安和大唐。

安史之乱后,长安再也不是大一统王朝的都城,盛唐气象一去不返。电视剧切入的这一个历史节点,是长安的拐点。此刻,它正高度繁华、有序,但却蕴藏着危机、混乱,长安和大唐都来到了盛极而衰、运势下行的前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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