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安十二时辰》:徐宾倾家荡产、研发5年而成的新竹造纸,我们在广东韶关找到了!

他们如同聪明却不够机灵的徐宾一般,安静而充满力量。

文|李亚蝉

最近 #徐宾死了# 和 #徐宾没死# 都上了热搜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有很多出彩的配角塑造,徐宾为最让人印象深刻之一,而“徐宾造纸”这一故事的铺垫和讲述,则是徐宾人物刻画的关键。

关于大唐造纸术,我们在陕西寻访非遗时,曾参观过楮皮造纸技艺,这就是徐宾说的树皮造纸。而徐宾倾家荡产、研发5年而成的新竹造纸,我们也在广东的韶关找到了!

广东韶关的玉扣纸,一种以竹为原料的纸。摄影@这和那

徐宾造纸

最初,他只是李必的靖安司里不起眼的程序员,牛逼闪闪的“大案牍术”出自他,但烘托的却是张小敬。直到最近几集,徐宾从安静的李必门徒,到可疑的靖安司叛徒,再到光芒四射的新竹造纸术发明人,人物形象大幅度反转。等到成功洗白,观众尚未从对误会徐宾的内疚感走出来,他已经被叛徒杀了,留下一名知识控的点点滴滴让人反复惦记。

徐宾对于知识记录的珍视和痴迷早有线索。徐宾被怀疑期间,在劝诫李必时被出其不意泼了一身墨。他反应过来后,第一件事不是跟领导解释求原谅,而是诚惶诚恐地检查手上的书册,直至转身离开,眼睛还在书册上。

后来,李必又拿了《布赫史》来问罪,徐宾一眼看到书,又把领导“隐形”了。他一边以百米跑速扑到书前,一边声音颤抖:“下官可不敢这么拿,不敢这么拿!”及至见到书被撕毁了两页,更如失了魂魄一样:“撕了就毁了,这可是西晋时的珍本,世间独此一册,可惜后人再也看不着了。”

发明“大案牍术”的徐宾,对文字记录的珍视有着匪夷所思的执着。(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剧照)

等到新竹造纸术研发成功的高光时刻到来,编剧又给加了一场戏,让志存高远的李必作配,逼低调的程序员直抒心胸:“造纸也是大唐的未来!”这下,就算没有任何证据,我们也相信徐宾不是叛徒了。

在这场辩论里,天才少年李必眼里,徐宾的发明是不值得沾沾自喜的“小事”。并不是李必奇葩,而是彼时时代不同。中国古代社会有明确阶层等级之分,“公务员”比较工匠是有绝对优越感的。徐宾一个穿蓝袍的主事,倾家荡产沉迷工匠活计,李必作为上级当然怒其不争。

作为一名书吏令,徐宾从底层录入吏的视角去审视大唐的危机和未来。(《长安十二时辰》剧照)

但千年以后,蔡伦造纸和 “四大发明”的故事,触动了我们对徐宾改进造纸技术的感动。

徐宾这个角色历史上并无直接对应原型。但在中国造纸技术的改进历史中,新竹造纸的发明确实是重要的一笔。在竹纸之前,中国人已经先后试验出麻纸、楮皮纸、桑皮纸、藤纸等,但如同徐宾所说,这些原材料获得相对较难,导致纸价较高,不如青青翠竹,取之不尽。

而关于竹纸的起源,曾有人认为起源于晋代,但缺乏文献和实物证据。而且从技术上看,相比树皮等材料,竹料纤维比较坚硬,不容易处理,在晋代出现的可能也不大。通常认为,竹纸的出现,应在唐以后。

所以,徐宾造纸的故事或者真实地属于大唐的某个人。只不过,他如同历代的大部分工匠一样,名字早已消散在历史的烟云中。

长安竹纸在南方

最新的剧情里,徐宾如大家所愿,活过来了。而对于我们今人,更值得庆幸的是,徐宾发明的新竹造纸术也流传了下来,就在离长安千万里之遥的广东,我们找到了竹纸制作技艺。

从广东韶关市的丹霞山出发,渐渐接近长江镇时,红色的丹霞地貌已经远去,竹子变得越来越多。再转进一条窄窄的山路,汽车就彻底被竹子包围了。山并不高,但一重一重的,在航拍视角下,好像地面是一个巨大的餐盘,上面摆着无数的抹茶味的糕点。凌溪村,就在这些抹茶糕点中间。

在这里,徐宾的新竹造纸术,被称为玉扣纸。当你将玉扣纸的制作流程,一一对应到《长安十二时辰》,你或许会惊呼,这个千年前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岭南小村落,竟机缘巧合地继承了古人留下来的宝贵遗产。

竹海中的凌溪村。摄影@这和那
我们访谈的对象刘世祥,是广东韶关古法造纸技艺的传承人,他在凌溪村有一个造纸工坊。摄影@这和那

制作一张“玉扣纸”,需要经过搓笋、抄纸、压纸、分纸、烘纸等几十道工序,几个人合作方可完成。制作玉扣纸的竹子,是山间的嫩竹,一般来说,1200斤的竹子,只能做出100斤的纸。所以,从准备材料开始,这就是一项辛苦的工作。这些嫩竹会被放在一个池子里,和石灰水进行几个月的反应,目的是为了软化竹子,以便制作竹浆。

相比树皮和藤类植物,竹纸制作工艺的难点之一,是竹子的软化。摄影@这和那

我们来到工坊的时候,有一名工人正使劲地踩着竹渣,这个步骤称为搓笋。《长安十二时辰》里,徐宾的工坊以大木锤捶打笋浆,而刘世祥工坊,为了让笋浆更细、更均匀,又增加了人工搓笋的流程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中的搓笋,和我们看到的搓笋

笋被搓成竹浆,就可以倒进纸浆池,等待抄纸了。两名师傅一起操纵着一个长方形的竹篾框,把它平铺在水面前后荡漾一下后取出,此时框中竹帘上已铺上了一层乳黄色薄膜。待水稍干后,取出竹帘,倒盖在后方一张大桌子上。
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中的抄纸,和我们看到的抄纸。

这个时候,不管是颜色还是形态,它们都不再是山中竹了。但它们也不像纸,而更像是一大板大豆腐。《长安十二时辰》里,以沉迷造纸为耻的李必,看到这板大豆腐,也忍不住想摸一下呢!

这真的不是豆腐。

这板“大豆腐”紧接着被放在了一台木质的大机器上,进行压榨工序。待水滤干后,见证神奇的时刻就开始了。一名戴眼镜的工人坐在桌边,用一个夹子开始一张一张地分纸——竹笋,真的变成了一张张湿答答的纸。

分好的纸,被一张张地覆在一个木壁炉上。这个壁炉的原理,和徐主事晒纸的原理也几乎一模一样。等到纸张烘干,“玉扣纸”就做好了。

注意到了吗?徐宾的造纸作坊,墙壁之下是有一个火塘的,只不过我们看不见是在哪里烧火。

长江镇的古法造纸得名 “玉扣纸”,据说是因为色泽洁白、莹润如玉。尽管经过复杂的流程,玉扣纸仍留存着嫩竹光滑柔韧的质感,古朴的黄色中透着浅浅的青色。长江镇有一座百年前的广州会馆,会馆石墙上有斑驳铭文评价“长江纸贵 有胜洛阳”,可见玉扣纸在岭南地区的地位。

而对于凌溪村,人们世代在竹山间生息。山间的竹子是自然的馈赠,也是日常生活的重要依靠。在过去,玉扣纸既可用于书写,也可用于包裹食物,几乎服务于周边城镇和村落的方方面面。

徐宾说,树皮难得,不如青青翠竹,取之不尽。但降水稀少的陕西,并不是中国的主要竹产区,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竹纸制作技艺发明以后,就渐渐流转到了南方吧?除了广东韶关,四川、浙江、福建等地的竹乡,今天也还流传着竹纸制作工艺,他们如同聪明却不够机灵的徐宾一般,安静而充满力量。

说点什么吧